從傍晚開始一直到深夜,我們將獨享日落後的黑暗與寬廣。就空間的衡度而言,從陸地的這邊開始到地平線為止都是我們的,空曠而深邃,偶有幾點燈火,也只是偶爾;從時間的量度而言,潮汐上漲之時將會帶來今晚的精采,只是精采可預期卻無法計量;從我自己的計量而言,只有在野外的時候,才能稍稍忘卻自己在擔心些什麼,像是一種會讓人上癮的,我無法一一說明這種莫名奇妙的感覺。
按照農曆渡日,對於繫放而言遠比要以國曆計量要來為準確,初一月沒,十五月圓,今晚應該是個精采的夜晚,就時節而言是如此,就日子而言也是如此。城鎮的方向傳來咚咚聲響,我們知道今天是個什麼樣子的日子,沿途一路的祭拜法會表示的很明白,而咚咚聲響的來源或許是一場廟會,或許是一個祭典,不過我們也多少能猜到,那裡大概正有鋼管女郎正大跳艷舞。
「等會早點收收,也去晃晃吧!」彼此笑鬧著說著。
「好呀好呀,難得咩!」搞不好真的會這麼做的感覺。
想也知道不可能,午夜能夠收拾返家己經是極為奢望的事,而一般人想也不會想到,這樣子的夜晚裡,會有著一群人在海邊做些他們想也沒想過,未曾也不會關心過的事。警車從遠方駛近,他們在路旁稍停卻也沒有進來關心一下,或許我們在做些什麼與他們無關,或許總得這群鳥發生了些什麼才會與他們有關。
「你要小心你那些鳥喲!」嘗拿到流行病學博士的朋友這樣子告誡著我,「出了大問題它們可能會被撲殺掉耶!」
我曾經想過這些事,也希望這些事只存在於我們彼此笑談之間,永遠不會真的發生。只是,黑面琵鷺也會有中了肉毒桿菌的一天,以前服務的單位同事,也因為年初的大事被強迫去打了莫名奇妙的疫苗。
身上的鳥袋傳來厚重的水鳥體味,這味道獨特而與山鳥大為不同,與海潮味道卻都是提醒我身在何處的誘發因子。這樣子的工作將會帶給我些什麼?而又會帶給這些鳥些什麼?我是否打算踩著牠們往上爬,最終也像其它曾經發生過的例子一樣,最末棄牠們於不顧?又該怎麼去衡量每隻鳥的經濟價值,從生態價值想要轉化成社會公認的貨幣單位,往往是件惱人與煩人的事,誰都不免得帶了自己的主觀態度來看事情,就像我痛恨榴槤,而有人愛甚,是同樣道理的事。
七月十五夜月圓,橫跨南方天空的天蠍座在月光強勢壓迫下並不明顯,只是那顆紅色心臟仍然閃著紅色光芒,或許我還能認出北極星的方向在那,只是指路的斗杓卻己難以辨認幾近消失。
遷徒慣了的候鳥仍然走著走慣的路,掉落我們網中其實也只是無意中的事,我們在黑夜裡有意地等待著牠們的無意,有些事就是在有意與無意,蓄意與無心之間不斷地演化進退,因為如此我在夜裡仍然待在這裡,而牠們過了一年仍然又回到這裡,也是類似的事。
牠們需要星座嗎?或許是吧?就某些學說而言,鳥類遷徒是依照著星星的;我需要斗杓嗎?或許也要吧?就現實生活而言,那月光蓋過了我的北極星,幾近迷途,是我現在的感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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